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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外桥头边一亭榭,常常写意着母亲当年的身影,她要去桥那头兴点菜,便时不时地在亭子里歇歇脚。总把八十多岁的力气活做得井井有条,累了就在亭榭里喘口气,喝口水,摘下头上的草帽,当扇子扇扇风,把晚年的日子打理得充实、闲不住。在河坡滩里种的油菜籽,换了好几十斤香油,自己吃不了,还说给我和小弟各五斤。我和小弟都没有要,那么远,谁背那几斤香油呢。她便把油存在人家店里,没想到,那十斤油后来还真派上了用场,她九十岁后,我回去照顾她,便吃那香油。
母亲老来开始信基督教,这是她老来的选择,我们也不干涉她的自由。村里有个叫承权的人,我们家刚迁移来珂田时就住在他家的房子里。他比我大三岁,找了个老婆是同村的姑娘,比他小九岁,叫腊香,对我母亲特好。大家喊她家承权都叫权老板,文化虽然不高,但传教还是可以的。既然母亲选择了,就随她,这样也很好,精神上有个寄托,生活上也有个地方说说话,省了我们一番心思。
母亲一生,大生了十个孩子,外加在我出生前抱养一个压子的媳妇,和我前面一个哥哥,都夭折了,我下面一弟弟三个妹妹也夭折,所以屋边邻居都说我命硬,上下都搁不住人。还剩两个妹妹两个弟弟,也就是说,母亲共计苦心养息了十一个孩子,成活了五个。这其中历经了多少磨难,吃了多少苦,但她却活了九十五岁。母亲一辈子行善积德,看到瞎子过田缺,要上前搀扶,家里杀猪,总要盛上一碗送给村里的孤寡老人,儿时在家我都送过。母亲走已经六年了,她一走,我就成了家里的老人了。老话说,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去,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只剩归途的人生,不免总感凄凉,但想想人生固有一死,也就淡然了。只想在生之年,像母亲那样健康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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