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钩沉（七）

霜晨

                  往事钩沉（七）

        刚到梅山小学是1957年下半年。第一天由父亲及另外家长一起将几个从外地转来的学生送去上学。上课时老师给我编了个号，以备点名用，可我没听懂他浓重的方言。开始点名了，我傻傻地觉得我可能是16号(也不看看教室里有好几十人呢），当点到16号时，我与另一人同时答：到，我一下羞得要死。我想可能是26号，结果又不是，又羞得不得了。36号时还不是，更羞得无地自容。到46号时我不敢作答。很快点到了52号，却无人应答。连点几次，我都傻傻地象没事人似的呆挤在别人的板凳头上。老师用方言说你五二号呢，我才知原来是52号。去后第一次考试，语文99（错了一个字），算术100，受到了老师的表扬，才算挽回了一点那呆傻的面子。
        我的邻座是一位19岁的男生。这位名叫史广安的同学长得黑瘦矮小，与同龄人一起，可明显看出其发育不良。有一次早上课前，他正与同伴们疯玩，突被站在学校四合院正房东侧教师办公室门口寻找不顺眼者的教导主任兼算术的徐主任看到。他指着史同学大喊：来来来。将其叫进办公室。过不久，这位史同学面带极无奈的闷闷不乐之色回到教室座位上。问他在办公室做什么？回说考试。
        上课了，徐主任手捧课本、教学笔记及一叠未在此前已发的上一天作业本进教室上课。由班长照例喊过：“起立，老师好！（同学们好！），坐下”后，徐主任拿起一本作业本，大喊：xxx，站起来！然后翻开作业本，说某一题这么简单都不会，搞什么鬼东西？说话间愈发生起气来，声调也越来越高。说到激愤处，双手几下子就将作业本撕成一捧碎片，接着狠命地砸在那同学头上。然后依次拿起下面的作业本对着已被吓得半死的那部分同学如法泡制，最后拿起一张小纸，对着史同学大喊：站起来！徐主任指着纸上的题目用方言大声呵斥说：你来学校是干么事的？是来学习还是来鬼混的？这么简单的题目都做不出来，你是不是想留级？一番斥责、奚落，史同学早吓得半点大气都不敢出。
        体育老师张业培是桐城人。针对有些同学对体育课队列、跑步不感兴趣，而只想打篮球玩的情形，他操着浓重的方言说，腾同学哪，恩们不要以为干篮秋就是体入，不干篮球就不是体入。
        有一次，个儿极矮的占德明校长替他人给我们上语文课。他要同学们用“梦梦”造句。同学们没一人应答。他只好自己造：昨晚上梦梦，切得不错。短短几字，体现了那个年代人们物资资料的匮乏之窘迫状及对美好生活的追求。
        那时学校对学生的最重处罚是降班。经常是占校长在会场是在泥巴地且不规则操场上召开的全校师生大会上，用不知是桐城还是枞阳方言大声宣布，某某腾学平诗学习不认真、上课不听港、经常跟腾学干架、谩骂老师、不遵守纪律……学校决定，将这名同学由四年级降到三年级或五年级降到四年级。
        此处罚方式若摆到现在，有的学生及家长求之不得。可在那时这比开除还难受。开除离校了反正人家看不见。而降班则与新同学或老同学早不见晚见。那窘状就如中国土地革命时期，湖南的土豪劣绅们被戴高帽游乡后觉得再也做不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