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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9-10 11:1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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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 中国安徽合肥
人 梯
有一件事,虽已过去多年,但却一直在我脑际萦绕不息。每每念及,总难免发一番感慨和自责。
那是一九六六年夏天,我正在皖中L中学读书。正值我们复习迎考之时,刮来了史无前例的“文革”风暴。因当时“斗争”的需要,全县各中学的老师全集中到我们中学进行名为“学习”、实为揭批“牛鬼蛇神”的“斗争”,其中有我原先就读的S镇初级中学全体老师。他们一来,已初步领教何为“文革”的我,就从思想上产生了一种“警惕”:在不明白他们“身份”之前最好别打交道,以免被人说成“立场不稳”、“界限不清”、对“敌人”不狠。
当时,我正在校广播站担任播音员。有一天,学位操场边的一只喇叭坏了,我就到礼堂去取舞台上方的那只来换。当我一进去,偏巧看见我原先初中的老师们正围坐在礼堂一隅“学习”。我只很快瞥了他们一眼,就匆匆过去了。我将一架木梯架在一张课桌上,然后在无人扶持的情况下冒然爬到舞台口上方摘喇叭。当我正欲伸手时,忽觉梯子微微一颤。我低头一看,只见我原先的班主任、教语文的朱老师(大字报上的“三反分子”)正伸手为我扶着梯子。他仰着头,默默地看着我,并不说话。我默默地将喇叭摘下,又默默地下到地上。他帮我撤了梯子,然后回到他们“学习”的一隅。我即如来时一样,匆匆地从他们旁边走了出去。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朱老师。
一晃半个世纪过去了,流逝的岁月冲淡了许多往事,可唯独这件小事却一直在我心中珍藏着。这不仅因为他在我初中阶段在学习、生活上曾给我及所有同学们的严格要求、细致照应使我难以忘怀,更重要的是他身处逆境且不计较我的态度而不忘尽其师长之职。然而,在那动乱的一切脱离常规的年月里,他为不连累我、我为少惹事非而与他默默地见面又分手。尤其是我,竟将自己一贯敬重的语文老师视若路人,至今,我仍为自己的那种“小”而深深自责、愧疚不已。
无情的岁月如流水般奔湧向前,但却磨洗不去我对朱老师的深切怀念。他那音容笑貌至今仍愈发强烈地在我脑际闪现。然而,多年前我得知,无情的癌症已于三十多年前就使我的朱长欣老师英年早逝。现在唯一可以告慰他的是我已在他为我打下的基础上于三十年前取得了大学中文系的文凭并已有了十万多字的铅字、且正在新的生活道路上追回失去的年华。如果朱老师能知道这一切,一定会感到由衷的欣慰。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老师,这个令人肃然起敬的词汇、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无论何时何地,总是把自己当作一架人梯,让别人踏着自己一步一步攀上新的高度,自己却总是那么默默无闻;象蜡烛,照亮了别人,燃尽了自己;象春蚕,温暖了别人,奉献了自己。我的朱老师也象千千万万老师一样,把自己当作一架人梯、一枝蜡烛、一粒春蚕,为延续人类的文明而竭尽全力。正是这种可贵的人梯精神使我们不断将希望变为现实。我赞美人梯精神,更赞美老师──万绿丛中的辛勤园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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